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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7年4月14日 星期五

以真實之名:記 2016 伊朗國際紀錄片影展

數個月前,我收到來自伊朗國際紀錄片影展的來信,邀請我擔任國際競賽中長片(30 至 60 分鐘)與短片(30 分鐘以下)單元的評審。在又驚又喜之餘,我陷入長考與猶豫,許多部印象深刻的伊朗紀錄片在腦中浮現,特別是曾在台灣國際紀錄片影展(TIDF)播映過的《日安,伊斯法罕》(Salaam Isfahan)、《解禁時尚伊朗》(All Restrictions End)、《地毯上的烏托邦》(Iranian)、《伊朗全面噤聲》(Remote Control)、《英雄的斗篷》(Hero and Cloak)等等,在這些伊朗紀錄片中,只要是觸及敏感的政治或宗教議題的作品,導演大都旅居國外,甚至是匿名創作。

眾所皆知,伊朗作為全球言論審查最嚴格的國家之一,只要是在境內的電影拍攝、院線上映、組織影展、公開放映,全都得申請報備和經過嚴格審查。在如此嚴峻的情況下,我很好奇一個「紀錄片影展」如何舉辦?在社會上扮演什麼樣角色?若能親訪這個國家,也許能見到紀錄片與影展之外的另一面真實。

帶著這樣的心情,我答應了評審邀請,於十二月初抵達下著初雪的伊朗首都德黑蘭。
 

面紗之下


伊朗國際紀錄片影展的英文全名為 Cinema Verite Iran International Documentary Film Festival,而「Cinema Verite」一詞可翻譯為「真實電影」,是 1960 年代於法國發起的重要紀錄片運動與流派,當地人習慣直接以 Cinema Verite 來稱呼影展;競賽簡章上也提到,影展強調要藉由紀錄片去追探真實(reality)與真相/真理(truth)。

2016 年,伊朗國際紀錄片影展正式邁入十屆,由帶有官方色彩的「紀錄片與實驗電影中心」(Documentary and Experimental Film Center,DEFC) 主辦。他們租下了位於德黑蘭市區中心的 Cinema Chasou 電影院和展覽空間,於 12月 4日至 11日舉辦(伊朗曆法每周從星期六開始,星期五結束),五個影廳每天從早(9:30)到晚(24:00)不停歇,共有超過 130 部紀錄片,250 場放映,市場展活動也氣派熱絡,多家電視台記者穿梭其中,大量的文宣、廣告、電視報導四處散播,在免費入場的號召下,影展號稱有超過四萬人次的觀影熱潮。


而紀錄片與實驗電影中心藏身於市區內一棟小而美的四樓透天建築,設有發行、製作、公關、國際等等部門,營運經費由國家挹注,其任務除了籌辦紀錄片影展、市場展外,也含括製作、發行與推廣。DEFC 每年都有固定的紀錄片和動畫製作補助基金,以 2015 年為例,DEFC 自稱製作了 120 部紀錄片與 10 部動畫,但遞案者往往得經過多次會議和漫長修改才能得知結果;此外,DEFC 也會選定國際重要市場展前往設攤,協助將伊朗作品推廣至國際。

「國際部」負責影展節目和外賓接待,今年他們聲稱收到了約 3,000 件作品投件,但在現今作品大都透過網路報名和傳輸的趨勢下,伊朗著名的「網路長城」和慢速頻寬,讓他們的選片工作變困難無比;另一難處還有,由於伊朗受到國際制裁,無法進行國際匯款(觀光客也無法使用信用卡和跨國提款),包括版權費和獎金,常常都要請國際影人幫忙帶現金回國,而國際影片也要進行波斯語字幕的翻譯和上字(從右至左),取得檔案拷貝和作業時間極長,這導致除了伊朗在地影片外,極少國際影片選擇在此首映。一道道的影展難題既是文化現象,也是必須克服的阻礙,在在說明伊朗籌備紀錄片影展的不易。


面對國際:市場展與工作坊

貼在國際部辦公室牆上的 24 位國際影人圖示,包括了評審、工作坊講師、市場展代表、入圍影人(影展不負擔來回機票,僅提供住宿和三餐)。而這也是連續第三年,影展和EDN(歐洲紀錄片網絡 European Documentary Network)合作舉辦工作坊。

EDN 成立於 1996 年,早期是為了歐洲紀錄片的合製和人才交流而創立的非營利組織,如今 20 年過去,其會員已接近千位並遍佈全球,是世界上最大的紀錄片社群,他們和多個國家與影視機構合作合作進行培訓工作坊。在伊朗影展中的三天工作坊作為市場展活動的一環,主要目的在於提升伊朗本土紀錄片製作案的品質,以及增加國際合製的機會,課程內容包括了一對一的諮詢討論、圓桌論壇、專題講座(如資料庫影片運用、提案技巧、如何說故事等。而伊朗電影獨有的詩意傳統,以及遊走在虛構和紀實的特點,加上特殊的文化與社會現況,也一直是許多國際影展社群關注的焦點,趁著影展舉辦,有多位製片人前來尋找有潛力的拍攝案。

市場展也安排了幾場圓桌論壇。作為台灣國際紀錄片影展的代表,我與瑞士真實影展的選片人 Giona Nazzaro 同台介紹自己所屬的影展,包括影展規模、競賽項目、選片取向等等。而在場的聽眾背景為紀錄片工作者或發行商,他們所關注的問題大多是:如何報名、徵件時間、獎金多寡、如何被影展選上、是否有提供資金。也有人提出關於「英文」的問題,意即在國際合製、國際影展上,英語能力是否必要,若英語不好或恐懼講英語的話,該怎麼辦?

同時,我也接受了影展日報與電視台的短訪,他們問及:「談談你對伊朗紀錄片的認識」、「對這個影展的看法」、「伊朗和台灣紀錄片最大的差別是什麼(我回答政治)」。此後的每一天,當我在會場時,總會有工作人員(擔任翻譯)陪著伊朗導演來寒喧幾句,聊天過程中他們向我介紹自己的作品,給予試看連結或 DVD,並從中學習與影展選片人社交。有些人不好意思於自己的英語能力,總希望藉助翻譯,但英語只是一種溝通工具,並不需要完美無瑕,若能直接地溝通,國際影人給予導演的回饋將會更直接,許多製片人也這麼鼓勵在場者,英語能力的提升將可以更有效地幫助作品。



趨向在地:節目與觀影文化

競賽單元除了國際項目外,也有鼓勵伊朗紀錄片的「國家競賽」(National Competition)、「智慧與經驗」(Wisdom and Experience)、「烈士阿維尼獎」(Martyr Avini Award);觀摩單元則有「我們的時代」(Our Time)、「Portrait」(肖像)、「Karestan Documentary)」、「Commemoration of Kerman Documentary Cinema」(紀念克爾曼省)、「特別放映」等等。單元名稱基本上以主題命名,片單中不乏世界知名的作品(如荷索新作《Lo and Behold: Reveries of the Connected World》),較接近集錦式的策畫。

影展每年也會鎖定一個國家進行回顧(Retrospective of One Country),以及以一個國際影展作為介紹專題(Mirror of a Festival)。今年國家回顧今年選定義大利,義大利近年的紀錄片質量均優,此浪潮可舉導演詹弗蘭科・羅西(Gianfranco Rosi)的《海上焰火》(Fire at Sea)於 2016 年柏林影展獲得金熊獎作為一個高峰代表,該單元也放映了羅西的其他作品;而介紹國際影展的專題則是丹麥的哥本哈根國際紀錄片影展(CPH DOX),CPH DOX 致力於推廣獨立創新的紀錄片和實驗電影,也有市場展和論壇等活動,以其獨特品味著名,觀影人次超過九萬,是北歐紀錄片的重要平台與代表性影展,像是《奧斯陸少年有點煩》(又譯:挪威年少時代)(Brothers),即在片單當中。

在眾多節目當中,除了以百姓自己經營小生意為主題的「Karestan Documentary」外,最具在地特色的,當屬「Martyr Avini Award」(烈士阿維尼獎)。

於 1993 年已逝的 Morteza Avini 是一位伊朗紀錄片工作者、作家、理論家,但最貼切地的說法是,他是一位著名的戰地紀錄片導演,且總試著在作品呈現戰爭中可見與不可見的部分,「以不一樣的方式去拍片」是他的信條。在兩伊戰爭期間,他製作了 80 部以上相關紀錄片,其代表作「Ravayat-e Fath」(Narration of Victory)電視系列紀錄片,蹲點極長時間跟拍前線伊朗士兵的日常生活,捕捉並強調他們的精神狀態,從不同的切面省思戰爭,造成極大迴響。而在某次戰地拍攝時,他意外被地雷炸死,其後被追封為「人文大師烈士」,以表彰他的成就。

「烈士阿維尼獎」今年邁入第七屆,鼓勵關於抵抗(resistance)、神聖抗戰(sacred defence)、伊斯蘭革命(Islamic revolutation)的作品,雖然戰爭已逝,但在該單元中仍有許多伊朗導演記錄戰爭帶來的傷痛、重建的緩慢、前線的貧窮,甚至是退役士兵的人生狀態。大多數的短片雖不成熟,但風格直接而強烈,以影像作為踏查報導,強調紀錄片的見證意義,從這個單元中,也可看出伊朗紀錄片的傳統旋律。


參與幾場放映後,有趣的發現是,影展僅有導演開場而沒有映後座談,取而代之的是每天下午兩小時的「Review and Discussion」,各個導演輪番上台接受專業影評人的主持提問(但觀眾仍然無法提問)。

放映場次的安排也別有巧思,國際影片大多被排在下午四點之前或晚上九點之後,「黃金時段」則全都是伊朗影片。每到下午,觀眾就開始慢慢湧入,滿滿的人潮擠滿會場,與精心佈置的海報及導演肖像牆輝映成一幅熱鬧風景;只要是伊朗影片,每場放映幾乎爆滿,熱門場連走道上都坐滿了人,影展雖沒有設立內外場工作人員,但觀眾們倒也神奇地自有一套秩序,沒有糾紛和爭吵(跟伊朗瘋狂的交通一樣)。

這現象也反應了伊朗的電影文化現象,一般電影院的票價約在 100 元新台幣左右,且大多播放伊朗電影,再來才是歐洲片與亞洲片,而美國片只有在極少數的戲院才能上映。因為宗教的關係,也讓伊朗人們無法擁有太多的娛樂選擇,看電影自然成為最受歡迎的一種,尤其是影展又採免費入場(進場率高,中途離場率也高);而每當我隨機地問當地人喜歡看什麼樣的影片時,他們總是毫不猶豫地回答:「伊朗片!」


評審筆記

伊朗籍的導演 Mostafa Razagh Karimi、來自義大利的資深製片 Stefano Tealdi 與我,組成了國際競賽中長片與短片單元的評審團。我們聽從影展的安排,必須在兩天內看完 22 部影片。早晨,在飯店用完早餐後搭乘計程車到 DEFC,在地下室有著個像秘密基地的 80 人座位的小影廳,緊接著進行不停歇的看片工作,僅有在用餐時間稍稍休息;晚上,再驅車回到旅館。影展沒有給我們任何給獎的標準或方向,完全尊重我們的討論和決議。

在我看來,這份競賽片單當中,最突出無疑是兩部伊朗作品。其中長片《Hamja》(意指第二個妻子以上)是一部平實而真摯的作品,影片跟拍伊朗南部布什爾省郊區一戶務農畜牧人家,男主人有著四位妻子和27個小孩,導演 Mehdi Ghanavati 從這個看似「奇觀」的現象,極有耐心地描繪出家庭成員的日常生活,還有父親、妻子、孩子三者間對這個家庭的看法,像是在幾場訪談中,父親談起自己很努力工作扶養家庭,對每個人的愛都很平等;某位妻子說著自己很幸福的時刻,卻對著鏡頭露出悲傷神情並掉下眼淚;兒子則信誓旦旦地說長大後自己只會取一個老婆。各種矛盾而複雜的情感都在「愛」的傘罩之下被包覆,但他們都仍愛著彼此,愛著這個家庭,日子就這樣日復一日地繼續下去。

評審會議上我們花了很多時間為《Hamja》辯論,討論電影手法與結構、伊朗文化、愛、人性,以及影片在道德上帶給人的難以理解和衝擊。最終,這部作品脫穎而出到首獎,給獎的理由是:「影片以樸實而直率的風格深入挖掘在偏遠地區,一個根據自己律法而活的父親的家庭真實面。透過許多矛盾衝突,愛與情感使得這個故事充滿了普世性。」(With a plain and straightforward documentary style the film digs intensely into the reality of a family in a remote area where the father lives according to his own law. Through many contradictions, love and emotions emerge making this story universal.)

另一部伊朗短片《Passin》(意思是「最後」)僅有 12 分鐘,女導演回到空無一人的公寓,開始回想起與家人共同生活在這個空間的記憶。突然間,房間傳來嬉鬧聲音,女導演走了過去,搬家前夕的派對影像,投射在牆壁上,隨著影片旁白裡越來越多回憶的湧出,曾在該空間發生過的家庭影像陸續投影在不同空間中。極富新意的形式和和驚人的一鏡到底場面調度,開拓了「真實」的意義,也讓觀眾彷彿身歷其境般掉入導演的回憶漩渦裡,共同經歷這已逝的一切,這部作品最後得到評審特別提及。

評審會議並不冗長,大家只提出自己希望給獎的影片進行討論,雖偶有針鋒相對,據理力爭地要說服對方,但彼此都互相尊重與願意分享,且能在討論過後,反思自己的盲點和侷限,進行好的互動溝通,令人舒坦與成長。

導演阿拉許・拉胡提(Arash Lahooti)

而台灣觀眾或許不陌生的導演阿拉許・拉胡提(Arash Lahooti)其新作《Pale Blue》也在國際長片競賽單元進行世界首映。這位年輕又多產的導演,前兩部作品《我的狐狸電影夢》(Trucker and the Fox)、《英雄的斗篷》(2016TIDF 亞洲視野競賽首獎)皆曾在國際影展奪得大獎,這也讓他聲名大噪,成為當代伊朗的紀錄片英雄。

《Pale Blue》仍然將鏡頭鎖定伊朗社會中的邊緣人物,這次是精神病院中的病人們,其一主角是參與過兩伊戰爭(1980 年代)的士兵,因故被送進精神病院超過30年,導演以直接電影方式蹲點拍攝,一直拍到這名早已垂老的士兵離開病院之後,重新踏入社會卻難以適應的生活。影片不單單只是探索正常與不正常的界線,更暗暗直指國家、戰爭、信仰,以及這個社會的勢利現實與善於遺忘,主角所遭遇的巨大殘酷令人心傷失神。國際長片的評審也對我透露,他們在討論過程中毫無懸念,一致通過給予此片首獎,而阿拉許・拉胡提也因此片,在影展中共獲得三個大獎,是最大贏家。

在頒獎典禮上(典禮前要全部起立唱國歌)最動人的一刻,是頒發特別獎項致謝一位奧地利醫生 Gerhard Fraylyngr,已屆高齡的他由兒子陪同出席。他在兩伊戰爭期間,為許多遭受化學武器的受難者進行手術急救,拯救了上百條人命,影展也邀請了兩位當年的生還者代表向他致謝。他在演說中提到,見證過戰爭的慘況,希望戰爭永遠不要再發生。

影展的獎項種類繁多且細瑣,還包括了「傑出貢獻獎」、「烈士阿維尼獎」、「智慧與經驗」,「國家競賽」也包含許多個人技術獎項(包括最佳製片、導演、剪接、攝影、研究者等等),也因為每個獎項都依影片片長區分為長、中、短片,使得整個頒獎典禮接近四個小時之久。但在不同項目的評審組成中(共計 21 位),除了國際長片有一位來自賽拉耶佛國際影展的女策展人外,其他全是男性,也令人聯想到伊朗性別不平等的現況(像是伊朗女性不能進場看球賽;女歌手無法出個人專輯,必須女性多人或與男歌手一起,只有在音樂會上女性可以獨唱)。

與 Stefano 對話


伊朗街頭塗鴉/圖片作者提供
除了評審工作、參加論壇放映外,影展也安排了兩趟小旅行(參觀格烈斯坦王宮,珍品博物館與山景)讓外賓體驗當地文化。對我來說,最有意思的卻是在影展之外,像是參加了當地紀錄片工作者所舉辦的私人派對,看到伊朗人褪去壓抑後的狂歡;獨自到市場(bazar)、公園、公墓、城市角落去閒逛,當地人熱情地和你聊天的內容;最後還有,與評審同事 Stefano Tealdi 的對話。

Stefano Tealdi 出生於1956年,是 EDN 的創辦人之一,也是著名的國際製片,曾於 2013 年獲得 EDN 頒發的傑出貢獻獎,肯定他對南歐紀錄片文化的努力,2016 年台北電影節之南特影展國際提案一對一工作坊工作坊時,他也曾受邀來台擔任講師。他在各國開設不同的工作坊,其授課長項是「透過提案提升說故事能力」,奧斯卡獎得主《尋找甜蜜客》與《索爾之子》的導演都是他的學生;他同時也擔任導演,以食物市場為題的系列作品《Food Markets - In the Belly of the City》在歐洲已有上百萬人觀看過。

早年,他曾參與許多紀錄片創投論壇,現已逐漸淡出。當我感嘆到現今許多創投都已淪為一場秀,製作方喜歡投其所好,而金主方與買家敷衍虛應,他則回應說,若你把創投看作是一場秀,那就只是一場秀,但真正厲害的製作方,會懂得利用提案的機會去提升你的作品,這才是提案會的真諦。要把創投當作是在認識朋友而不是做生意,因為只有朋友會無條件的幫你,而這些專業的朋友會知道你的影片該往哪去,適合申請什麼資源。

他認為現今創投論壇的最大問題在於,在場被稱為「decision maker」的電視台委製編審們,往往都沒有真正的決定權,應該邀請更多的製片與會,進行媒合。因為製片需要導演的好案子,導演的好案子也需要製片,而好的製片總有辦法募集到更多資金。

我也提到台灣紀錄片的困境,特別是缺少具備國際合製經驗的專業製片,而 Stefano 回想起二十年前的義大利也跟台灣現況很相似,幾乎沒有國際合製的案例(義大利人對於英文也很不拿手),但正是靠他們這一世代的人努力走出去,將國際經驗帶回義大利,才慢慢創造出一些成功的例子,近年像是《海上焰火》和《Successor》(入圍多個國際影展的義大利片)都是國際合製,其主要資金來自於法國。他說,無論如何跨出第一步是重要的,將會慢慢開花結果的。

Stefano 非常善於鼓勵人,且總是樂觀、喜歡看見事物美好的那一面,他的人生觀也反應了他看紀錄片的態度:「紀錄片讓人哭很容易,但可以讓人發笑的紀錄片卻不多見。」


以真實之名
展場佈置的海報牆/圖片作者提供
在會場,影展佈置了一面歷屆海報看板,回顧了這十年走來的歷程,有導演讚許,比起過去,本屆影展在技術和選片上大幅進步。確實,影展引進了許多當代重要議題的紀錄片,在伊朗能看到這些影片實屬難得,就像 2015 年的國家回顧專題選定「美國」,引介了許多重要的美國紀錄片,不難想像在兩國仍對立的狀況下,影片所帶來的衝擊。無庸置疑,這些紀錄片放映對在地觀眾有著重要意義,於此同時,伊朗紀錄片的質量也持續增加(雖然某些獨立紀錄片不見會在影展露出),需要大平台展演曝光,也需要更多刺激和啟發,這些都是紀錄片影展存在的重要理由。

但另一方面,當藝廊或獨立空間想試著放映敏感的獨立紀錄片時,卻總還是得冒很大的風險,有些人甚至被抄被捕。觀念上所謂的「獨立」和「官方」是否只能一直對峙?在這個官方影展中,能容納獨立紀錄片的空間又有多少?這或許是伊朗國際紀錄片影展如何提升地位,向其他國際影展看齊的核心難題。

如同漫步在德黑蘭市區,隨處可見的許多大型政宣塗鴉牆一樣,紀錄片不該成為被收編的政宣樣板,而應對這個世界所習慣的一切進行擾動,對觀眾提出質疑和挑戰。這趟伊朗之旅並不如想像中那般奇幻美好,出乎意料的是,參與這個以「真實」為名的影展,竟成了對真實重新理解的一次考察。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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